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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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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霧

第二日, 雪融天晴。

郁書憫起床時頭疼欲裂,坐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呆。環顧周圍一切,是自己的臥室沒有錯, 身上的衣服也換成睡衣, 妝也卸得挺幹凈。

一縷斜陽透過窗,落在她的床沿邊。

她視線朝下輕掠, 發現手機不知何時滾到地面, 屏幕朝下, 慘烈地趴在拖鞋讓。

她彎腰拾起, 翻面一看, 一條裂痕貫穿正中央。

而這條裂痕就像銼刀,猝不及防地將她的記憶撕開一道縫隙,昨夜發生過的所有都像一部默片電影, 在她混沌的腦海中循環放映。

包括, 那一個意外的吻。

思緒截停至她將靳淮錚推開的畫面,她懊惱地擡手扶額,最後心力交瘁地往後一倒, 又躺回床上, 被子緊緊蒙著腦袋。

她躲在被窩裏看手機。

點亮屏幕以後,多條未讀消息彈出。

除了周弋楠將她喝醉的視頻發送到群裏,何頌與程夢添補細節之外, 大都是季昀驍發過來的。

甚至最新一條消息,停留在半個小時前。

郁書憫思來想去,給他回一個電話。

同時掀開被子, 去盥洗室洗漱。

晨時的靳園, 蒙上冷冬的濾鏡,撲面而來的風都摻雜濕潤寒涼的水霧。

郁書憫保持回消息的姿勢繞至餐廳, 右腳剛剛邁過門檻,一擡頭,靳淮錚盛了碗熱粥從廚房走出來。

他穿一件黑襯衫,西裝外套暫時擱在椅子靠背。

左耳戴著藍牙耳機,連接靠著支架的平板,剛開完一場簡短的早會。

他面色淡然地睇來一眼,郁書憫心虛地往後挪一步。

但轉念一想,她跑才奇怪吧。

裝不記得。

而且本來就是一場意外。

想到這,郁書憫縮回去的右腳再度邁進去。

她視靳淮錚為空氣,將手機揣進兜裏,果斷走進廚房,也給自己盛了一碗海鮮粥。隨後慢吞吞地拉開自己常坐的椅子,埋頭匆忙地幹飯。

兩人一起生活這麽久,知根知底。

就比如,她平時吃飯速度慢,這會兒卻塞滿一嘴。

靳淮錚慢條斯理地攪著碗中溫熱的粥,盯著平板,卻輕飄飄地跟她說一句:“以前沒覺得你膽子那麽大,居然敢在陸商禹他們的場子喝那麽多。”

果然,逃不掉。

郁書憫囫圇吞咽,習慣性頂嘴:“我男朋友在場,我有什麽好怕的?”

偌大的餐廳,只有他倆。

在郁書憫話音落下的時候,僅聽瓷器碰撞的輕響,以及對面的人陡然投過來的灼灼目光。

靳淮錚表面裝不在意,可說出來的話難掩酸氣。

視線有意掃過她脖頸,像個幼稚鬼,陰陽怪氣地說:“確實是,狗護主人,但不高興了還啃兩口。”

“……”郁書憫不是聽不出來,畢竟昨晚的事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她硬著頭皮繼續駁回去,理直氣壯:“他是我男朋友,還不能親我?”

她也不懂,這話題怎麽兜兜轉轉,最後還是拐到她最初不想面對的事情上。

只瞧對面的靳淮錚撂下勺,起身的同時摘下耳機關掉平板,腳步挪向廚房前,他就小姑娘提到的這事,開始興師問罪:“當然能。”

“但是——”他單手按著桌面,眉峰一挑,斷句裹著濃重的壓迫感朝她襲來,“你昨晚也親了我,我又算什麽?”

語噎的人頓時變成郁書憫。

裝死的計策都不奏效了。

她潦草喝下最後一口粥,碗筷都懶得送到廚房,在靳淮錚的註視下,她輕咬頰邊肉,強裝淡定地撂下句:“知三當三?”

“……”

餘光瞥到靳淮錚臉色一沈,她如聞虎色變,立馬就溜出餐廳,背影也很快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靳淮錚在原地楞了會兒,最後被這四個字給氣得咬牙切齒。

而郁書憫當然不可能繼續待在靳園,直接去何頌她們住的民宿。

難逃被笑的命運,尤其是周弋楠,按捺不住表演癮,演起她昨天的醉態,看得郁書憫簡直想刨個地洞然後躲起來。

但言歸正傳,何頌比較在意另件事:“要不是你叔氣場真的太強,我倆都想拍下來。他要拉你走的時候,季昀驍直接扯住他的胳膊——”

說到這,她們仨演起情景劇,當郁書憫的面覆盤。

郁書憫全程屈膝坐在地毯,心如死灰地啃著手指骨,暗暗告誡自己,喝酒誤事,下次再也不喝了。

“不過也能理解。”何頌將話繞回來,“季昀驍不太方便送你回去。”

“話說你跟季昀驍在一起快半年了,藏得還挺好。”程夢掰著手指頭數時間,但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郁書憫,“但最近關註你的人有點多,你倆要是出去的話,你也記得戴個口罩。”

自盛典結束,郁書憫的關註度瘋漲。

大概就是因為她起點過高,圈內外的人對她的期待值也高,都等著她未來能有多大的成績,是走上坡路還是墜崖。

郁書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把程夢的話記在心裏。

她生日臨近新年,照慣例要留在望京。

而今年突生變卦,季昀驍問她要不要跟他回柏林,跟他的爸爸媽媽一起過個新年。

見家長非小事。

在一定程度上,他也是想要把他帶給自己的家人看,想跟他的父母說,這就是他喜歡的女孩。

柏林。

郁書憫忽感悵然。

上一回去這座城市,還是跟靳永鋮。

古老的西方建築浸在灰蒙蒙的雨霧中,像遺落在世界之外的祭臺,莊嚴肅穆,也讓人心思沈靜。

她當即去辦理簽證。

不僅僅是為季昀驍,也是想再逛一遍舊路。

因是陪家人過年,工作室發布季昀驍二月行程表的時候特意隱藏了這段,且為了不暴露相同的ip地址,他把相關的社交賬號都轉交給經紀人。

二月初旬,柏林氣溫不高。

郁書憫極度怕冷,兜圍巾戴毛線帽,更不忘套個掛脖手套,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季昀驍看在眼裏,笑她如果躲在雪地裏,跟雪人一模一樣。

相較之下,季昀驍要酷不要風度。

看他穿媽見打破洞褲,郁書憫都覺得涼颼颼的。

坐火車觀沿途風景。

廣袤原野在眼前一幀幀消逝。

坐她對面的季昀驍見她心不在焉地托腮望著窗外,不由得好奇詢問,怕她是水土不服。

然而郁書憫搖了搖頭,跟他坦然解釋說:“我第一次來這兒,是跟我爸爸來的。”

“當時還想要他陪我去特羅姆瑟看極光——”尾音融進嘆聲中,澄凈的眼眸蒙上難過之色,像沿途的一場迷霧,“可惜,極光沒有看成,也沒有機會再跟他去看。”

“你爸爸是不在身邊嗎?”季昀驍不太了解她家裏的事,之前也疑惑過她的父母為何不在身邊。

郁書憫朝他笑了笑,溫聲細語地說:“他去世了,在我十六歲的時候。”

而且,還是死在她面前。

隨後,她聽見季昀驍跟她說句抱歉。

她搖了搖頭:“沒關系。”

但不知怎的,這話題牽扯出來的人,還有另一個。

“我叔叔和我爸爸的關系不錯,他是第一個接我回去的人,也一直很照顧我,所以我曾經挺依賴他的。”她要跟季昀驍坦白一部分,也像是跟他做個保證,用“曾經”一詞。

季昀驍相信她,聽這話後恍然頓悟:“怪不得他那麽關心你。”

他視線追隨她的目光,看了會兒窗外的景,忽然提議說:“那這次有機會,我陪你去看極光,好不好?”

郁書憫愕然扭頭,下意識否認說:“我不是這意思。”

季昀驍笑了笑:“我知道,是我想陪你看。”

是他想參與到她過去的回憶裏。

想讓她開心,想讓她以後再憶起那個地方,不再只有難過。

/

季昀驍的父母性格親切,早訂好餐廳,又給她準備許多貴重的禮物。

有時同郁書憫聊天,夾雜幾句吐槽親兒子的話,讓季昀驍忍不住吃醋:“簡直是給你領回流落在外的親女兒。”

他們還逛過大街小巷。

季昀驍熟悉這兒的一切,牽著郁書憫的手,給她介紹他兒時經常去的幾個地。

當然,他這男朋友當得盡職盡責。

時不時就掏手機給郁書憫拍照,但大部分都是他趁她不註意的時候抓拍下來的。

不過拍得不錯,郁書憫整理成plog,發布在自己的賬號。

時間匆匆。

這趟旅行的最後一站,是特羅姆瑟。

他們蹭別人的篝火,仰頭望夜空中變幻的極光。

郁書憫拿起手機去拍,在心裏跟靳永鋮說,爸爸,那年您沒能帶我來看的風景,這一年有人陪我來看了。

想到這,她餘光悄悄望向季昀驍。

烈焰火光映著他的側臉,大抵是感受到她的視線,他側首看來,對視中他笑了笑。

靜謐長夜,心跳如鼓。

那時的她以為,她真會跟這人在一起很久很久。

可惜,這景就像曇花一現。

她再懷念,都沒辦法帶走。

第二日清早,她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地聽見季昀驍在跟別人說話,好像是很嚴重的問題,她從未聽到他如此嚴肅的口吻。

她睜開眼,看他站在窗戶前,窗簾僅拉開很小的縫隙,雪光勾勒他身形輪廓,她坐起,一頭霧水地問他:“發生什麽了?”

……

其實,這事昨夜就已經在國內發酵。

最初是一個人匿名開了帖,帖名叫做「深扒陸5的戀愛時間線,談戀愛果然沒有不秀的」,後來被人投稿至給老公上墳bot,這才點燃燎原之火,沖頂熱搜。

季昀驍原來待的七人限定團叫做LandONE,是以7倒過來,意思是7 and one,即散是七個人,聚是一個整體。

Land指陸地,花名便是「陸」。

季昀驍是第五名出道,他的代號就是帖子上的「陸5」。

原帖主事先說明,她非季昀驍的粉絲,反而是最早關註郁書憫的那一批老粉。

同時曬出截圖,照片上郁書憫的賬號才兩千整粉絲。

「我最開始聽說這姐,是在她高中拍的一部微電影,臉蛋氣質都長在我的審美上。後來偶然刷到她考上崇戲導演系的帖子,我又順著網線找到她賬號。現在看她越來越好,我其實特別特別高興。」

「雖然開頭有點偏題,但你們真別急,蛛絲馬跡得從她這裏梳理。我是從哪裏得知她有可能談戀愛了呢,請look以下截圖,並註意時間和ip地址。」

拼接的截圖裏,有個擁有鐵粉標識的亂碼數字賬號幾乎多次跟郁書憫撞ip,且發博的時間都相差不大。

點進這個亂碼數字賬號,發現他關註很多說唱歌手和音樂制作人。

看到這,季昀驍的粉絲覺得太牽強,怎麽就憑說唱來推測這個賬號是季昀驍的小號。

「起初,我也不知道這賬號是誰的,而且她又不是藝人,談戀愛也沒什麽。直到我偶然刷到另一個博主(別管,大數據就是這麽愛我),我覺她風格也很對我胃口,我就不停刷她之前的,然後發現她跟@4Yusoomin有合照。」

帖主再發郁書憫跟那位博主的合照,以及她和季昀驍那天一前一後發的微博截圖。

這熟悉的場地背景,只要是粉絲就能立馬認出來,鐵定是季昀驍的live。

至於文案,季昀驍問開心了嗎,郁書憫隔空回應笑臉。

【A:。。。全程跟季昀驍有什麽關系,說不定那姐也是季昀驍的粉,對照著他的文案發的唄。】

【B:+1,說不定還是那姐買的營銷,想博眼球博流量進娛樂圈,5跟她最大的交集就是星耀典禮上心善地扶她一把。】

【C:我哥實慘。】

……

隨著加入討論的人越來越多,大家就開始深扒,扒出季昀驍參加的那檔綜藝,郁書憫也在裏邊當實習生,還是負責對接季昀驍的,推測兩人是那會兒搞上的。

「我隱隱聞到瓜的味道,就去稍微了解一下5,以下是他工作室發布的一條跨年Vlog,請大家認真看客廳的沙發以及窗簾。然後再看這姐跨年發布的九宮格照片,大家覺得是不是很眼熟。」

【A:我靠。。前面都不足以說服我,但這個場地真的是雷神之錘了吧!】

【B:汗流浹背了已經,有點憐愛前面樓的姐妹了。】

【C:我記得這姐也去跨年演唱會了,原來她也是去見“老公”啊。】

【D:一想到我們那天還在向公司維權,希望你新的一年能越來越好,而你怕是在哄著嫂子說未來吧媽的!!】

……

「眾所周知,這姐的背景絕對不容小覷,但她今年為什麽非得去柏林呢。仔細想一想,5的家不就是在柏林嗎?這就跟前面的小號對上了。」

深扒至此,烈火已成燎原之勢。

雖說還有個別粉絲在澄清,但大部分粉絲已經在炮轟公司和季昀驍,甚至有情緒激動的極端夢女倒戈辱罵郁書憫。

【A:下輩子人生志願是投胎成白富美,泡愛豆就跟夜店點男模一樣輕輕松松。】

【B:談戀愛可以,能不能先把選秀時給你集資的錢還給我啊,真的是服了,就那麽缺愛嗎上升期談對象。】

【C:反正都是大少爺,既然那麽不把粉絲當回事,早點退圈當素人然後跟嫂子談婚論嫁三年抱倆吧!】

【D:臥槽。。重生之我跟我嫂在同一棟宿舍樓啊啊啊啊可是她之前看我提特別多東西,主動幫我來著,就特別特別好,我還跟室友誇她好漂亮好溫柔。。】

【E:談就別騙夢女錢,瞞住真的很困難嗎?】

……

季昀驍的經紀人已經氣炸了。

一大早就打跨國電話給季昀驍,先劈頭蓋臉地罵一頓,而郁書憫沈默盯著寢室群的消息,是何頌她們在關心她的情況,也讓她先別管那些評論。

但,季昀驍的公司為保他這棵搖錢樹,雇水軍把輿論風向推至郁書憫的身上。

先前季昀驍就是為這件事,在跟經紀人吵。

是了。

之前景浩的聊天記錄再度被bot捅出來,還有一部分自稱是她初高中同學的,在評論區說她欺負別人,說霸.淩姐憑什麽能過得這麽好。

原先還是人人艷羨的天之驕女,一夜間成為人人都能吐口唾沫的對象。

尤其是欺淩事件,這是大眾最不能容忍的。那骯臟的詞匯匯聚成洶湧的浪潮,要將郁書憫扼殺在深海。

【A:以前星耀盛典哪有什麽大學生影片獎,估計就是方便大小姐追老公,順帶還拿個水獎當生日禮物。】

【B:資本餵屎我真吐了,以後誰看她導的戲我鄙視誰。】

【C:吹她顏的也太過了吧,真要跟娛樂圈裏的女藝人比,其實也很普通啊,真會營銷。】

【D:而且我感覺她不是甜妹那一掛,但又故意笑得那麽甜,現在看簡直是汗毛一地。】

……

郁書憫自始至終都保持緘默,手機嘟嘟嘟地響,是傅羲燃與何頌她們。

但她像沒聽見一樣,沒有理會,六神無主似的,翻看那些評論。

季昀驍愧疚自責地走到她身邊,將她擁入自己的懷裏。摸著她的後腦,邊輕啄她的耳,邊哄說:“別擔心,我會想辦法的。”

但她能聽出來,這話語裏並沒什麽足夠的底氣。

距離被爆出來已經過去近半天了,季昀驍粉絲數量驟降十幾萬,讓人根本沒辦法忽視。

不僅他是這樣,郁書憫也差不多,私信早充斥各種“正義”言論和他極端粉的謾罵。

她嘆息一聲。

聲音無力,卻比季昀驍堅定。

“有什麽好想的呢,只有三條路。”否認是不可能了,拋開其他,季昀驍現在只能承認官宣,或者承認談過但已分手,以及裝死不回應。

裝死不回應絕不是郁書憫的作風。

她要澄清其他事情,就必須也要連帶著回應這件事。

選擇官宣,會罵得更狠,代價會更大。

但鋌而走險,說不定還有部分路人會覺得他真的很敢。

至於選擇分手——

半年的相處,她的心臟不是銅墻鐵壁淬煉的,他對她的好,早打動過她。雖說還沒到特別喜歡,但若分開,她也挺難過的。

郁書憫退出季昀驍的懷抱,忍著酸澀的眼眶,把手機塞進他掌中。

她冰涼的指腹輕輕撫過他那根生命線,低眸,給他一個選擇:“季昀驍,你如果承認,我就陪你一起面對。”

“如果選擇分,那我們以後就不要再有聯系。”她聲線明明那麽的溫和,可說出口的話卻如堅冰,是沒有任何周旋的餘地。

她視線描摹他的掌紋。

真亂。

再細心看,他的感情線中途斷裂。

她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季昀驍剛好把手機塞回給她。

糾結良久,他話語中裹著濃重的愧意,於心不忍地凝視她,是別離前記住她的臉,萬般無奈地說:“你甩了我吧。”

意思是,到此為止。

但先說這話的人,是她。

郁書憫並沒有多意外。

她稍微偏頭同他對視,朦朧淚眼,遮不住失望之色。

那他這次帶她來柏林,又算什麽呢。

終究還是選擇他自己的前程。

季昀驍亦如鯁在喉,瞥見她眸中淚光,心臟狠狠抽痛一下,想要伸手去給她擦拭眼淚,但郁書憫毫不猶豫地躲開。

“都是騙子。”

郁書憫真的說到做到。

買了當天回國的機票,將所有與他有關的回憶都葬在柏林的凜冬與特羅姆瑟的極光。

他是騙子。

並沒有讓她擁有什麽快樂的回憶,反倒是再添一道疤。

她大概,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踏足這兩個地方了。

在登機前,她保持冷靜,編輯了一條極有條理的長微博。先解釋和景浩的聊天記錄,再否認欺淩。

有圖有證據,還有同校其他學生幫忙說話,暫時先遏制謠言繼續擴大。

但還是有很多人固執己見,加上景浩的粉絲早沒什麽顧忌,瘋狂跳腳謾罵。

郁書憫沒再管。

行文至終,該解釋自己和季昀驍。

半年多的相處如一場電影,在她腦中循環。

說恨嗎,不至於。

他真愛過她,暴雨裏為她跑過一家家藥店,為她拼命趕工作,擠出時間來到她身邊,滿足她所有的心願。

思來想去,她有千言萬語,卻只縮成一句還算體面的話語:

普通戀愛,和平分手。

他挺好的,山水有相逢,但不必再會。

發送完,她將手機開飛行模式,最後又關機。望空中雲霭,她想到走之前,季昀驍最後抱了她一下。

他說,對不起。

但她說——

我第一次見你,在觀眾席。

季昀驍,我倒是希望你能永遠像在聚光燈下表現得那麽無所畏懼,可惜現實是,你差點勇氣。

……

真就只差那一步。

昏暗死寂的房間內,季昀驍登回自己的賬號,草稿箱內存有一段長文,開頭是「考慮很久,還是想跟你們介紹她」,編輯時間是那次跨年,她睡著後,他偷偷寫的。

只差發布的那一步。

可他目睹著自己的粉絲辱罵她,帶給她的影響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嚴重的時候,他就開始慌了。

他太年輕了。

以前都有旁人兜底。

於是,這一次他依舊退卻。

用大號發布經紀人編輯好的道歉信。

而小號則發最後一條。

三個字,對不起。

……

長久的靜默像死神的手,緊緊扼住他喉嚨。

他整個人頹廢地靠坐在床邊地毯,失魂落魄地往窗外的夜色,突然手機鈴聲響,是歸屬地在望京的陌生號碼。

接通後,是靳淮錚心急如焚的聲音:“憫憫她現在在哪兒?!”

季昀驍心頭一驚,疑惑又不安:“她早上就離開了。”

按理來說,她這會兒已經到國內了。

靳淮錚怒不可遏,撂一句就掛了:“現在,沒人能聯系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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